[散文]捕到大红鱼的叔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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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捕到大红鱼的叔叔

  叔叔在村子里赫赫有名。这一半是因为他的坏脾气。他常常威胁着说某日要将某某的头砍下来或者将谁家的房子炸掉――乡亲们这些年来居然能习惯这样的恐怖主义,真不简单

  另一半恐怕是因为他酷爱钓鱼了。他是如此的沉迷,可以在麦苗拔穗需要浇水的紧要关头去钓两天鱼;或者麦穗儿沉甸甸的要收了,大家都忙着修整场院的忙碌时候发现笑容满面地提着鱼从河边回来

  这样的不务正业,似乎并没有多少人责怪。可能是鱼味太美的原因吧。布尔津河,这条额尔齐斯河的支流里,生长这么多名贵的鱼种,钓上来一条随便烧烧,都可以让人一辈子难忘。我的舅母还牢牢记得二十几年前,叔叔在饭前半小时钓上来的几条花翅子鱼的美味。(也就是北极茴鱼,主要分布在额尔齐斯河水系,背鳍上分布了一些红红的小点,像绿草丛中的小花)她憧憬着哪天重回阿勒泰的时候,一定要让叔叔再烧一次。

  其实不光是鱼的味道无比鲜美,更主要的是鱼曾经非常多,使钓鱼成了一件最能享受成就感的事。记得我五岁那年,夕阳西下的时候,叔叔背着我到河边钓鱼。阳光在水流的碎波上跳舞,河边树木的黑影慢慢地淹没闪闪的波纹。水无声的急速奔涌。仿佛蓝黑色的水底有着无穷的秘密。三叔迎着斜阳,萧洒地挥动钓杆。随着钓杆弯曲着升起,一串串的鱼就闪炼着从水里飞出来是的,一串串。长长的钓线上,每一个钓钩都挂着一条鱼。有的甚至是挂着肚子钓上来的。他来不及将鱼收起来,就随便往岸边一扔,然后交给我收拾。可惜他太信任我的能力,那些鱼顽皮地蹦跳着又逃回水里去,溅我一头一脸的水。我吓得哇哇的哭。可是三叔根本顾不上我。他满脸兴奋的挥杆,再挥杆。那些闪炼的鱼不断地从水里溅着银色的光芒跳入他的怀里。不知道是阳光感染了我们还是我们兴奋了自己。多年后回想这一刻,还不由自主地沉浸到童话的氛围里去――也许这种过程吸引了他吧。他并不在乎钓到的多少。每个垂钓者的灵魂都在收杆的刹那间颤抖着飞升,一根钓线使他与自然的母体相联。

  那时候的布尔津河更像是我们家后院的鱼塘。只要他愿意,他随时便可以从里面捞起无上的美味。那时候吃鱼的人不多,那时候不但吃鱼的人不多,就是吃粮的人也不是很多那条奔涌的河里面的鱼,数不胜数。河边有成片的原始森林,有野兔,山鸡,狐狸。有自在安闲的四季轮回,有与世无争的人间万物。叔叔这样告诉我:骑马沿河走一天,累了后就从桦树上砍一节带杈的树枝下来,闭着眼往水里扎,然后捞起来,上面就会串起几条鱼。布尔津河这时候多像是个乳汁丰富的母亲,慷慨地向两岸的孩子们馈赠。

  叔叔钓鱼无疑是佼佼者。毕竟他是在海边长大的。他非常的专业。可以把鱼钩绑成小鸟都要啄着吃的小毛毛虫的样子,可以详细地讲红鱼,细鳞,花翅子的生活习性,它们什么时候摆籽,什么时候回游,什么时候会游到激流里,什么时候又在平稳的漩流里嬉戏。它知道它们喜欢吃什么。跟其他的农民比起来叔叔更像一个牧鱼的牧人。他还能织鱼网。他把这一技术教给了许多人,多年后他后悔了。就像他教会别人裁缝一样,他这个手艺最好的人反而没了活做。我一直认为身上有一种浪漫精神。更多的时候是凭感情而不是理智做出决定

  他兴奋地将钓鱼的秘诀告诉每个人,于是大家都学会了钓鱼。当人的嘴伸向河里的时候,少的不仅仅是水,还有很多动物,植物,和一种浪漫的情调。因为胃做主的时候,眼睛就短视。刚开始是钓钩,后来是鱼网,再后来就是炸药,电击,手法越来越离奇,鱼也越来越在劫难逃。其实遭殃的何止是鱼呢?

  年青人在水里泡一天,也不一定能钓上一条两条鱼。他们不明白布尔津河何以变得这么吝啬。

  十几年前的这条河里,我的叔叔可是钓到过大红鱼的啊。这些红鱼带给他多少荣誉!

  那天还是漂泊大雨。吃饭的时候他非要出去钓鱼。说有大鱼呢。谁也拦不住。过了两个小时,真的背回来一条鱼,鱼的头搭在他的肩上,鱼的尾巴托在地上。将近两米长的身子,放到地上的时候还是那么威风凛凛。鱼鳍拉开后像一把把铁扇子耸动着,似乎立刻就要水击千里,嘴大得像小簸箕……整个村子都轰动了。大家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鱼。后来我们知道,这就是大红鱼,学名哲罗鲑。是一种凶猛的淡水食肉动物。它们的鳍和身体呈红色,成群游动的时候远远看去,水都被映成了红色。在哈纳斯的水系里,是王者之鱼。

  叔叔很兴奋,一身泥水地给大家讲他是怎样奋勇作战,斗智斗勇。他先钓到一条一斤多的鱼,然后又用这条鱼做饵,钓到了这条大鱼。鱼钩比你的手还大!!!他自豪地将钩举起来:我把钩甩出去,然后慢慢收回来,大鱼吃小鱼,它就咬钩了。然后我就慢慢地收。鱼听话的慢慢跟到岸边。从岸上看那才吓人,黑乎乎的影子在水里晃,头那么大,嘴巴一张像一口井。不敢下水捞,哪敢下水捞。鱼一甩尾就把人打晕了,这个时候鱼劲大着呢。鱼看到人就怕了,一摆头就猛地往深水里游。滑车的线哧溜溜地像马惊了往外窜。根本收不住。这家伙在水里就是爷啊,没什么人敢硬来。我就放线。顺着它,跟着它跑。好一会鱼才停住,估计它跟我一样都跑累了。然后我再慢慢收线。折腾了两个小时才算把鱼哄上岸。怎么上岸地?嘿,我把鱼线拴到树上。鱼也没劲了。然后我下手用手把它那么一抱,费了老鼻子的劲啊,把它扔到岸上了。

  他就这么眉飞色舞地讲,非常的开心,唾沫星子下围了一堆发光的眼睛。后来他又钓到几条这么大的鱼。这个纪录在当地可是再没有人能破得了了。这几条大红鱼给他带来了这么巨大的声誉,使他走到哪里都可以得意。要说到钓鱼,还有谁能比得过我三叔呢?这些以前常常在喀纳斯湖边吃掉牛马的家伙,居然被他钓到了家里。有多少人眼气着这样的福气呢?-------不过从那以后捕鱼的人倒是空前的多了起来。闲下来的小伙子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钓鱼。不过,大家都清楚,很久以来,都没有过什么收获了。叔叔也经常遗憾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,一语不发。他不能再从挥杆中体味收获的快感。旱烟吐出来,飘散到发蓝的空气里。我觉得他做了几十年的跟鱼的梦。现在这个梦快做完了。河里的鱼没有了。几年没有看到大红鱼的影子。森林也成片成片的消失,河水渐渐变得浑浊。他看着河水,像在怀念着一个老朋友。在悼念着一个逝去的理想吧。他抖着胡子痛骂着败家子的同时,也一定在深深地自责。母亲用大红鱼的鱼骨给我做了一个手链,也被他收起来。仿佛那是一个时代的印记。这跟一个老兵的军功章类似当初的辉煌,毕竟成了每日拷问灵魂的鞭笞。

  或者,他的精神正游移于曾经涉足过的每一片水纹,当初不曾珍惜的,如今在记忆的深处动荡着,越发美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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